张缅字元长,几岁的时候,外祖父中山刘仲德就认为他很不一般,说:“这孩子不是平凡人,不只是张家的宝贝,还会名扬海内。”齐朝永元末年梁武帝起兵,其父张弘策跟随武帝进兵建康,把张缅留在襄阳,当时才十岁,每听到军队有胜负消息,忧喜都流露在脸上。弘策遇害时,张缅服丧超越礼节,武帝便派人来告诫他。丧服期满后,袭封洮阳县侯。初次作官任秘书郎,出京为淮南太守。当时只有十八岁,武帝怕他年轻,不熟悉官吏的事务,派主书把他办的案卷封好取回京城查看,见他处理得都很恰当,很是称赞。又升迁他为云麾外兵参军。
张缅从小勤于学习,读书能自我督促,手不释卷。有人提问,随问随答,全无错失。殿中缺郎官,武帝对徐勉说:“这个部门以前都用文学之官,而且是朝班的领头人,应当仔细挑选。”徐勉推举张缅充任人选。不久,任武陵太守,回京后又拜太子洗马、中舍人。张缅母亲刘氏因张缅父亲去世家境贫穷而葬礼不周全,于是终身不居正室,不跟随儿子一起进官府。张缅在郡里所得的俸禄不敢享用,以至于老婆孩子没有什么可换的衣服,等回到京都,一起上交给母亲来赈济亲属。虽然是多年的积蓄,一下子就完了,张缅自己家里常常空寂冷落好像贫寒之士。
逐渐升迁为豫章内史,张缅为政推行恩惠,不用诈谋,官吏百姓受他的德政感化,也都不敢有欺诈行为。老者们都说:“几十年来没有过啊。”
后来作御史中丞,因为抓捕犯人和外国使节发生争斗,降职为黄门郎,兼任以前的职务,不久又官复原职。张缅在御史任上,推行法纪无所顾忌,号称刚直。武帝派人给他画像挂在御史衙门,来勉励为官的人,升迁为侍中,未正式任命时去世。诏命即时举哀。昭明太子也亲临哭吊。
张缅抄录《后汉书》、《晋书》各家不同之处著成《后汉纪》四十卷,《晋抄》三十卷,又抄录《江左集》没来得及写成,有文集五卷。
吕僧珍字元瑜,东平范县人,世代居住广陵,家里很贫寒。小时候从师学习,有相面人看遍了众学生,指着僧珍说:“这孩子声音不同寻常,是封侯之相。”在萧顺之那里作门下书佐。身长七尺七寸,容貌魁伟,同僚都很敬重他。萧顺之作豫州刺史时,任命他为典签,兼任蒙县令。萧顺之升任领军将军后,补任他为主簿。唐宀禹之进犯东阳,萧顺之率兵东讨,让僧珍主管行军各局的事务。僧珍家在建阳门东,自从领受命令担当职务后,每天从建阳门过,都不进自己家门。萧顺之因此对他更加了解信任。司空陈显达出兵沔阳北,看到他而招呼他入座,对他说:“你有贵人相,最终也不会遭贬抑,要好好努力。”
齐建武二年(495),魏军南攻,五路并进。萧衍率军援助义阳,僧珍随从在军中。当时萧懿为梁州刺史,魏军围困数月,义阳和雍州道路被截断。萧衍想派使者到襄阳,打听梁州的消息,众人没人敢去,僧珍却坚决要求担任使节,当天驾一条小船上路。等到襄阳,督促派遣援军,又拿到萧懿的书信返回,萧衍对他十分赞赏。
齐东昏侯即位,司空徐孝嗣管理朝政,想让僧珍和他一块共事,僧珍知道齐朝不久就要败亡,终竟没有去。萧衍到雍州后,僧珍坚决要求西归,于是朝廷让他补了一个己阝县令。等到任后,萧衍任命他为中兵参军,把他当作心腹骨干。僧珍偷偷地蓄养为他效力卖命的人,投奔他的人很多。萧衍也招揽勇武之士,上下响应,聚集了万余人。然后命人勘察城西空地,计划盖几千间房屋作为驻扎之处。砍伐很多竹材,沉在檀溪里,积蓄的茅草堆得像小山,都没有派上用场。只有僧珍明白他的心意,于是私自准备了几百只船桨。等萧衍起兵时,把檀溪里的竹子都取了出来,打造成战船,上边用茅草覆盖,都很快办齐了。军队将要出发,众将士需要船桨很多,僧珍把他先前准备的拿出来,每船发给两只,争夺才算停息。
萧衍任僧珍为辅国将军、步兵校尉,出入他的卧室,传达他的意旨。大军驻在江宁,萧衍派僧珍和王茂率精兵先登赤鼻逻。那天,东昏侯大将李居士来战,僧珍等人大败了他,于是与王茂进军白板桥,筑起城垒后,王茂移军驻越城,僧珍守白板。李居士知道城内兵少,径直前来迫近城垒。僧珍对将士们说:“现在我们力量敌不过他们,不可交战,也不要远射。一定要等他们进到壕堑里面,再努力打败他们。”不久敌军都越过壕堑,僧珍分派人上城,自率马步军三百人出击敌人背后,内外一齐夹击,居士等人立时奔逃溃散。等到武帝受禅,任命他为冠军将军、前军司马,封平固县侯。又升任左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进入秘书省当班,总管皇宫警卫。
天监四年(505),梁朝大举北侵,从此僧珍白天到中书省值勤,晚上回秘书省。五年退兵,以他的本官职衔担任太子中庶子。
僧珍离家日久,上表请求回家祭扫坟墓,武帝想让他作家乡的长官以增其荣耀,于是委任他为南兖州刺史。僧珍在任上,与士大夫相见迎送注重礼节,对下属一视同仁,对亲戚不徇私情。兄弟们在外堂时,都不让入座,指着客座对他们说:“这是兖州刺史的座位,不是吕僧珍的座位。”等到了别的房内,便促膝而坐一如往常。他的一个堂兄弟原来以卖葱为业,僧珍到任后,就弃业要求在州里作官。僧珍说:“我蒙受国家重恩,没有什么可报效,你们各有自己的本分,怎能有非分要求。应该赶快回到葱铺里去。”僧珍旧宅在城北,门前有督邮官署,人们都劝他把督邮官署迁走来扩大自己的宅院。僧珍发怒说:“怎么能挪动朝廷官署来扩大我的私宅呢!”他的姐姐嫁给于氏,住在城西临街的小屋里,和做买卖的铺子杂处。僧珍经常由随从带路到姐姐家去,并不以此为耻。
在南兖州百日后,征召回京作领军将军,和先前一样在秘书省任职。经常用自己的车子运水洒宫内道路。僧珍立有大功,又是朝廷心腹骨干,但性情恭敬谨慎。在宫内值班,盛夏也不敢解衣。每当在御座前侍候,都是屏气躬身,对瓜果食物从未动过筷子。有一次因为喝醉后拿了一个柑子来吃,武帝笑着对他说:“你今天真是大有长进。”除正常的俸禄外,又每月给他十万钱,其余的赏赐经常不断。
当初,武帝起兵时,久攻郢州不下,众人都要北撤,只有僧珍不肯,过了好几天才顺从大家。一天夜里,他忽然头疼发烧,等到天明额骨更大了,恐怕是他的骨相异于常人。
天监十年(511),僧珍病重,武帝车驾亲临探视,宫廷使者送医药每天有三四次。僧珍对亲友们说:“我从前在蒙县发热病,当时认为一定不行了。主上对我说,‘你有富贵相,必定死不了’。不久果然痊愈。我如今已经富贵,而又发热病,其病症和那时恰恰一样,必定不能再好了。”后来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死在领军的官舍里。武帝当天就亲临问丧,赠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为“忠敬”。武帝痛惜他的死亡,说起他来就掉泪。他的儿子吕淡继承其位。
起先,宋季雅被罢免南康郡守,在僧珍住宅旁买下房子住。僧珍问他房价,回答说“一千一百万”。僧珍奇怪价钱怎么这么贵,季雅说:“一百万买房子,一千万买邻居。”僧珍生儿子时,季雅去道贺,在礼封上写“钱一千”。把门的认为太少,不给他通报,他一再要求才能进门。僧珍对此怀疑,亲自拆封,原来是金钱。于是对武帝说起此事,陈述他的才能,武帝使他作壮武将军、衡州刺史。宋季雅将要赴任时,对他的亲近人说:“不可以辜负吕公。”在衡州任上干得很有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