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的9月26号,中秋的前一天。我买了去往奎屯的火车票,但目的地不是奎屯,而是乌苏的一个小镇。火车换出租,出租换大巴,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甘河子镇。中秋时节,这里已经很冷了,或许别的地方还是短袖衬衫,而这里已经是棉衣棉裤了。来接我的人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袄但是还冷得弯着腰。他们三个人,一个毕业于某师范院校,一个毕业于某技术学校,一个辍学于初中。
他们在乌苏市的小镇甘河子靠给别人捡棉花挣钱,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我因为中秋国庆放假无事可做,才想到去找他们体验一把生活,尝一下打工的滋味。
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实际上等待我的苦远远超出了我的准备范围。
他们住的房子是新疆特有的土平房,下雨时不用出去就可以知道外面雨的大小。我一直是在外面租房子上学,房子不咋的,但据说床是房东三十年前结婚时用的双人床。在他们的房子里,把木板放在地上铺上一床薄薄的褥子就算是床了。
26号下了点雨,地里不能进人,我们才有机会在一起过这个异乡的令我很难忘的中秋节。以前过中秋节总是在家里,雅趣袭来之时还不乏有望月作诗之举,或者给亲爱的同学们打电话发短信,给志同道合的未曾见过面的网友空间留言。然而此时,我们没有月亮观看,没有网络留言。没有机会团圆。我们的中秋节过得还是很好的,把塑料泡沫当作椅子,把大碗鸡当作大盘鸡,把小聚当作团圆,把异乡当作家乡。鸡肉是在市场上买回来的早就杀好的,伴着辣椒,伴着土豆,热腾腾的香气瞬间弥漫在整个小小的屋内,我们吃了一顿香喷喷的晚饭。在开吃之前我拍了照,我很少是在吃饭前拍照片的,这次我不假思索的拍了好几张。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让别人看到我的照片,因为我怕有人担心我。
饭吃完,便无事可做。坐在床上聊着琐碎的事情,风从门中不讲情面的吹进来,穿最多的衣服仍会有一丝的冷意。他们把钱装在一种特制的钱包里,那是一种有着很长松紧布的钱包,可以套在腰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血汗钱被偷走。每晚上他们都会数几次当天挣的钱,然后安心地套在腰上。上厕所的人要早点去,因为厕所在大街上十分钟路程处。我去过几次,那要比学校厕所脏几百倍,据说全镇所有外来打工的人都用这最原始的厕所。
差不多下十点钟的时候,我们开始睡觉。睡木板床痕接地气,甚至有点接湿气。夜里寒风入户,单薄的被子抵挡不寒风的问候,会被冻醒好几回,然而他们翻着身子,鼾声呼呼的响,睡得很香的样子。凌晨五点,他们就开始叮叮咣咣地做早饭。我有万个不愿,然而只被他们给了十分钟的起床时间。
27号,也就是中秋节的早上,我半睡半醒的吃完了早饭。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一样严实,可仍觉冷。甘河子的早晨真的很冷。
一会的功夫,小镇上就聚满了拾棉工。都在等着棉花老板来,和老板谈好价钱就可以坐着四轮车去棉花地里了,要是无人问津就得一直等着。我穿着乔丹运动鞋,但我还是需要靠到处走动来增加脚的温度。而他/她们都穿着自己做的布鞋。他们厚厚的的有点破旧的棉衣在凛冽的寒风中有些孤单无助,身后不知背了多少年还不舍得扔的包里装的是自己准备的水和一些吃的东西。天还是七分黑,我们聚在一起都等待着老板,要是开来一辆四轮车,一大群人会冲上前去挣着和老板讲价钱,不幸的是当讲好价钱准备上车时,河南人已经坐在了车厢里。因为棉花的价格不是太好,所以选择权在棉花老板的手里,再加上拾棉工特别多,就必须低三下四地主动问老板,需要多少人,我们速度特别快。有时候为了一毛钱,都会讲价还价好久,但最终还是会向老板妥协,你不去还有很多人抢着要去。
费了很大的力气找到今天要的工作,被塞进四轮车的后车厢里,摇摇晃晃的车厢有种要从车上掉下去的错觉,但它还是坚持到了棉花地里。刺骨的寒风无情地划着车厢内的一张张粗糙的脸,抓着车的手被冻的和车厢一样冰,可还是不敢松开手。车内人很多,但是都不说话,他们一定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家里还好吗,孩子有没多穿衣服,干完今年把债还上明年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受罪。然而,年年有这样的人不远千里万里来新疆。
我虽不认识他们,但我知道他们有共同的名字,父亲,母亲,儿子,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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