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文人,彻头彻尾的文人,不论后世如何评说,你终究是个文人。可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在汉政府,在那个英明神武的汉武帝统治的朝野,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史官,你的责任是记录历史,可是你必须记录好的一面,你做了史官,就休想再做真正的文人。
公元前99年,汉武帝召集百官商讨李陵投降匈奴一事。与其说是商讨,还不如说是定罪。他刘彻此番召开会议的目的,不过是想让群臣心服口服,同时也是杀鸡儆猴,让那些个将领好好看看:投降匈奴,背叛汉廷,背叛我刘彻是什么后果,他李陵让我颜面尽失,我要让他全家都不得好死!群臣只是唯唯。而在这时,汉武帝却要你,一个小小的史官,来谈谈对这件事的看法。不论他刘彻出于什么动机,按照当时的舆论走向,你就应该说,李陵投降匈奴,罪该万死。这就完事了,可你偏不,你说的话使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帝觉得:你司马迁这分明就是在指责我,我用人不当,就算李广利的援兵没有及时赶到,他李陵为什么就不能像他爷爷那样,拔剑自刎,那样才叫有气节!投降匈奴,苟且偷生,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司马迁居然还敢为他辩护,这根本就是没把我刘彻放在眼里!就这样,你成了封建王朝专制皇权统治下的一个牺牲品,也成了李陵事件的一个陪葬品。
当你话还没说完,就被莫名其妙拖下大殿的时候,你肯定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的言辞中,没有半句冲撞武帝的话,可是为什么惹得龙颜大怒?你只是看不惯满朝文武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你只是在就事论事。这有何错?是的,这完全没错。错就错在你是一个文人,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懂政治。你只知道一味地横冲直撞,从古到今,没有一个统治者会容忍自己的臣民为一个叛徒,一个投降的败将说话。更不能容忍你指桑骂槐。统治者就算有错,他们十有八九是不会承认的。因为他们是九五之尊,他们自从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专制独裁。更何况你顶撞的还是这样一个功勋卓着,不可一世的皇帝。你不懂得明哲保身。趋炎附势那套,你学不来,也不想学。可这就是在朝为官的生存手段,你只是一个区区的太史令。他刘彻不用你,还可以用别人。我不知道你当时在大殿上是否面有惧色,你可曾退却?我想没有,如果有,你就不必受此大辱。
你说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知道,你在受刑之后的心理一定非常矛盾。命运把你推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从某种角度来讲,你已不能算真正的男人,但也不是女人。而从当时汉政府的官僚机构来讲,你既不是纯粹的宦官,也不能再算是士大夫一类。上天和你开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玩笑。你肯定想到过死,可是,就这样死了,算什么呢?顶多被人家认为是不堪屈辱而死的。那么,就等写完《史记》再死吧,这是父亲的遗命,轰轰烈烈的死,还不如孤独寂寞的生,那样起码能够死而无憾。于是,你活了下来,以坚强的意志完成了这部宏伟的历史巨着。
简陋的居室里,你笔耕不辍,你不想再去迎合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己已经失去了男人的尊严,不能再失去作为一个文人的尊严!你凭借着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以及一个史官的良心,日以继夜,不辞辛劳的工作着,最终完成了被鲁迅先生誉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史记》。后人不得不为你傲然的气节所折服。不可否认的是,这是你和武帝的一场真正的较量,最终你还是赢了。他刘彻掌控的不过是一个时期,而你却获得了千秋万代的文人的尊重,你的肉体早已覆灭,而你的精神却获得了永生。这是任何一个统治者都无法企及的境界,也是他们作为统治者最深的悲哀!他们的历史功过,无可奈何的要被后人评说,他们一世辉煌,当被埋进坟墓之后,只是过眼云烟。而《史记》,将作为永久的历史和文学着作,不断地流传下去!
我想,我作为后人,可能无法真正的读懂你,因为我们之间横亘着两千多年的岁月长河。你已经披上了历史的尘埃,长眠多日,而我,只是一个中学生,我没有资格说我已经读懂你了。但我明白,你是一个文人,在脱去了文学家、史学家等一切华丽的外衣之后,你只是一个文人,你骨子里流淌的,是文人的血。所以,你学不了官场的阿谀奉承,你也不需要矫揉造作,来以此获得皇帝的宠幸和更高的官位。你的所作所为,都因为你是一个文人,赤裸裸的文人!
笔,是你尖锐的武器;《史记》是你为自己谱写的一曲旷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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